中金公司(英國)研究部執行總經理、經濟學家徐國輝

雖然歐盟峰會達成了一系列救助歐元區的協議，但其實質效果仍有待檢驗。中金公司(英國)研究部執行總經理、經濟學家徐國輝（MichaelChui）日前在倫敦接受《第一財經日報》記者專訪時認為，歐債危機是主權危機和銀行業危機的“雙重危機”，兩者的修復都需要時間。從這個角度說，歐債危機結束還有待時日。

早年從英國央行起步，徐國輝先后在英國央行、歐洲央行、香港金融管理局擔任經濟學家，不但見證了歐債危機發生的全過程，而且對央行和政府決策的運行機制有著深刻的理解。

希臘退出后果不可低估

徐國輝認為，在這場危機中，如果希臘與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和歐盟（EU）不互相幫助，形勢只會變得更糟。“就像兩個年輕人，開著快車相向而行，看誰先讓步，如果誰也不讓步，兩人都會喪命。”他表示。

希臘新聯合政府近日公開的一份政策文件顯示，希臘將與國際援助出資方重新商討援助條件，以安撫民眾因不斷財政緊縮衍生的不滿情緒。而在希臘大選前，歐洲領導人不斷重申，救助條件已經沒有再議空間，儼然一副“要么接受，要么離開”的姿態。

一些人士指出，希臘退出也未必會給全球經濟和金融市場造成災難性影響，希臘可以立即貨幣貶值，理論上出口競爭力增加。但徐國輝表示，這只是很短視的想法。

他表示，貨幣貶值意味著通脹率會快速上升，貨幣貶值帶來的競爭力很快會被侵蝕。由于貨幣貶值，企業持有的以歐元計價的債務償還成本會上升，一些企業將因此破產，銀行系統也會遭遇危機，希臘經濟會迅速萎縮。

他認為，如果希臘真的退出歐元區，希臘會經歷一個非常長的痛苦期。失去外部資金援助的希臘，只能自己解決資金問題，這將非常困難，更談不上經濟增長。“99%的經濟學家都會認同，希臘退出歐元區是更壞的選擇。”

“這是一場金融危機，危機很容易突然升級，如果歐洲遇到麻煩，全世界也不會安寧。”他表示，人們不應當低估希臘退出后引發的銀行業危機。歐洲70%的公司借貸都是通過銀行，如果銀行遭遇危機，會大大牽連到企業的融資。雷曼垮臺時，金融機構都不愿意互相接受抵押品，從而引發連鎖反應。而當時金融系統之所以能夠較快恢復信心，是因為政府那時還有資金救市，“而現在政府已經沒有那么有錢了。”

他認為，市場并沒有對希臘可能的退出做好準備，在巨大的不確定性下，危機很容易自我實現。“大家都知道希臘退出會帶來動蕩，但沒有人知道會到什么程度，而這正是恐慌原因所在。在危機中，人們很難理性思考問題。”他表示。

不過，如果希臘真的退出，徐國輝對亞洲并不那么悲觀。他認為，亞洲之所以在1997年到1998年的危機中受到嚴重創傷，是因為有很多外國銀行特別是日本銀行大量提款，亞洲銀行借外幣貸本幣，從而發生貨幣錯配，本幣貶值使得以外幣計價的債務增加。而且當時亞洲還有房地產泡沫，但現在這些問題已經大大改善。

他認為，印度與外國銀行的聯系相對較小，所以在這次危機中受影響較小，韓國則因為與外國銀行有大量衍生品交易，可能受沖擊較大。但他也表示，處于危機中的銀行會從其他分支調取資金來去杠桿化，這意味著信貸會緊縮，從而影響到亞洲實體經濟的增長。

貨幣聯盟設計瑕疵需要修復

徐國輝認為，歐元區本身就個實驗，在危機發生后，人們已經意識到單一貨幣設計的瑕疵，這些瑕疵必須在今后得到修復。

他表示，根據《穩定與增長公約》，加入歐元區的國家財政赤字不能超過GDP的3%，但這個規定沒有被認真執行。現在人們意識到，在共同的貨幣聯盟下，大家卻還能想怎么花錢就怎么花錢，這種設計是有瑕疵的，必須得到改變。但這又牽扯到各國放棄部分主權，而這個需要花很長時間才能達成一致。“財政聯盟可能10年之后都實現不了，但至少可以部分往前推進，否則貨幣聯盟仍然是非常脆弱的。”

對于政府來說，滿足赤字不超過GDP3%的要求的最容易的方法就是增稅、削減開支。如果削減投資方面的開支，沒有人會感覺得到，但如果削減公務員薪水，那就會一片反對。但徐國輝認為，如果削減投資，等于削減了未來的增長引擎。所以歐洲領導人不應該首先削減投資，而是應該先想想消減當前的開支。

根據近日希臘政府公布的一份文件，目前希臘政府希望出資方延長達成削減財政赤字目標的時限，承諾不再削減收入和養老金。希臘政府希望，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歐洲聯盟可以延長推行嚴苛經濟復蘇方案的時限，允許希臘推后兩年、即在2016年達到出資方設定的赤字削減目標。

徐國輝表示，歐債危機是主權危機和銀行業危機的“雙重危機”，因為銀行持有大量歐洲主權債務，當政府發生償債危機，銀行也會受到牽連，所以需要切掉兩者聯系。“解決的方法要么是讓銀行業變得健康，要么讓政府變得更加健康，而這兩者都需要時間。從這個角度說，歐債危機結束還有待時日。”